安装客户端,阅读更方便!

上野站(2 / 2)


从屋内走出的年轻女子开口招呼雾村。对方三十五、六岁,年纪跟雾村差不多。她的身材高大,整体感觉不太像日本人,五官轮廓很深。两人眼神一交会,女子就扬起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。她身着奇特的服装,衬衫、长裤、帽子等各由几种原色组成,散发出艺术家的气质。



「要送礼吗?」



她轻轻用手指抚摸着头发,一边走过来。顿时传来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气。



「咦?我看起来像是在挑礼物吗?」



「我猜错了吗?因为很少有男性顾客单独上门。」



她的小脸轻轻偏了一下,表示疑惑。



「这样啊?但我看这里也有男用香水呀。」



雾村指着男用香水区说道。



「是这样没错,不过男性顾客大多会跟太太或女朋友一起过来。」



「如果有人跟我一起来是很好,不过我单身啊。」



「啊,不好意思。真是的,我太没礼貌了。」



女子掩着嘴道歉。



「没关系没关系,请别放在心上。」



房间正中央有张小桌子,桌上放着一叠名片。雾村拿起一张,看到上面写着「调香师犬饲圣绘」。



「你是调香师犬饲小姐吗?」



「是的。晚一点就会有女工读生来上班。这里的商品大多数都是由我调出来的。」



嘴巴有点大的犬饲说话时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。



「这栋建筑物看起来不是很新,请问这里经营很久了吗?」



雾村环顾室内问道。虽然打扫得很干净,但从墙壁、柱子的龟裂还有壁纸的污渍看起来,应该已经有点岁月了。



「是的。从家父开始经营,我在一年前继承。」



「令尊也是调香师吗?」



「是的。不过,小时候我实在不喜欢家父的工作。」



她把双臂交叉在胸前,抿紧了嘴。



「这样啊,为什么不喜欢呢?」



「家父一天到晚都把自己关在里头的小房间,熬一堆草木植物,调配出古怪的药品,那副模样真像童话故事里的魔法师或炼金术师。」



她大概想起父亲的模样,忍不住噗哧笑出声。



「房间里会冒出颜色很奇怪的烟雾,或者整个屋子都是没闻过的怪味。有时候说需要费洛蒙什么的,还会把抓到的昆虫拿去熬煮耶。后来我朋友都觉得很恶心,不再来我家了。」



犬饲一只手在空中比划着说道。



「煮昆虫?难怪朋友不能接受。」



想像一下熬煮的画面,的确很恶心。



「不过,遗传真的没话说,不知不觉我也被调制香水的魅力所吸引了。家母在我念高中时因病过世,她是唯一了解我的人,我们无话不谈。失去母亲之后,我伤心到差点活不下去,每天失魂落魄,吃不下饭也不想出门,学校当然没去。持续一段这样的日子之后,爸爸给我一瓶香水说『这个可以舒缓你的悲伤』,原来他一直在为整天如同行尸走肉的我调制香水。爸爸说得没错,没多久我就重新振作起来了。」



她脸上保持笑容,但眼神多了几分骄傲。



「哇,香水居然这么厉害啊?」



「香气是一种力量哦,虽然没办法像医师开的处方药治好伤口或感冒,但能够治愈肉眼看不见的悲伤跟心痛,还有打动人心、吸引他人的功效哦。」



犬饲指着放在里头柜子上的相框。



「这是家父。不过他在一年前过世了。」



照片上是个中年男人,留着一头茂密的白发,戴着银色圆框眼镜。五官深邃的他,散发出的气质令人联想到过去好莱坞巨星的晚年。犬饲看来不太像日本人的长相是遗传自她的父亲。像他这样的人关在工作室里调制香水,应该是一幅很美的画面吧。相框上贴着一块小牌子,上面写着「犬饲圣二」。



不过,吸引雾村目光的却不是照片上的男人。



「这、这只狗是……?」



雾村直盯着相框里的照片瞧。



照片中的犬饲圣二抱着一只狗,是差不多能放在手掌上的小型犬。小狗鸟溜溜的眼珠子骨碌碌地,很明显是一只吉娃娃。带有光泽白褐交错的毛色,很像金太郎照片上的小舞。



*



傍晚之前雾村回到东京。



到了惠比寿公园,看到金太郎坐在长椅上专心看着参考书。在旁边玩游乐器材的孩子们差不多准备要回家了。



「真乖耶,连等候的时间也不浪费在用功啊?」



「嗯。塚本老师说明天之前要搞懂这些。」



金太郎抬起头看着雾村,一副快晕倒的模样。他那圆鼓鼓的红脸颊上今天一样沾了巧克力奶油酱。小小年纪已经有着类似代谢症候群患者的肥胖体型,让人从现在就忍不住担心他会得糖尿病。



「老师呢?」



「已经走啦。」



雾村突然想到,他还没见过这个叫塚本的人。不过,对于寻找小舞而言似乎也没什么必要性。



「你能考上敬明吗?」



「坦白说我超有信心,好期待赶快考试哦。」



金太郎比出个胜利手势。



「哇哇哇,看来很有希望哦。」



金太郎啪地合起参考书,把书收进蓝色书包里,从长椅上起身。接着把剩下的巧克力面包塞进嘴里。



「所以你知道小舞在哪里了吗?」



他嘴里塞着满口面包间道。看来他昨天担心了一整晚没睡好,眼白还泛红了一圈。



「我正准备现在去求证,跟我来吧。」



雾村往公园出口方向走去。



「等、等一下啦!」



金太郎连忙背起蓝色书包跟在后头。出了公园之后,两人直接走上步道往南侧前进。昨天坐在长椅上的老婆婆是最后一个看到小舞的人,她说小舞是自己走出公园,此刻两人正朝着老婆婆指的方向走。



「雾村先生,现在要去哪里啊?」



金太郎配合雾村的步伐,小跑步紧跟在后,走了大概五百公尺吧。旁边电线杆上的牌子标示着惠比寿南二丁目。雾村拿出智慧型手机叫出地图,目的地就在电线杆的转角处。



「这里居然有……坟墓。」



住宅区的一角竟然有一片墓地。这里跟金太郎的家反方向,所以他似乎也是现在才知道。走近之后,看到入口写着「梅泉寺灵园」。周围围着一圈铝制栅栏,看不到里头,但入口大门敞开,应该能自由出入。



里面差不多是可以停几十辆车的停车场大小,排满了各式各样尺寸不同的墓碑。



「小舞在这种墓园里吗?」



金太郎一脸担忧,四处张望,却没见到小舞的踪影。



「好,我们分头来找犬饲先生的墓碑。」



「犬饲?」



「嗯,小狗的犬,饲养的饲,先找到再说。」



「好。」



金太郎没问原因就冲出去,一定是想早点见到小舞吧。雾村自己倒没有十足信心能找到小舞。



能顺利找到就好了——



「雾村先生!在这里!」



不一会儿,金太郎从大约五排之外的距离高喊。雾村赶紧往他站的方向走。



「就是这个没错。」



墓碑上刻着「犬饲家之墓」,侧面则刻有犬饲圣二的名字。这是典型的三段墓,有中台、上台,以及上台上方刻有法名的棹石。左右两侧的花架上供奉着菊花,从花瓣的状态看来,应该才插上没几天。



「啊!这是……」



金太郎指着中台的边缘,上面放有anapaula的小瓶子。拿起来一看,里头是空的。



「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这个啊?」



金太郎看着小瓶子纳闷。



雾村从口袋里拿出纸袋,里面装了六瓶全新的anapaula,当然都是满的,这是他今天早上在Odoru买下的所有现货。他把其中几瓶交给金太郎。



「这座坟墓下面躺的就是调制这款anapaula香水的老先生。」



雾村打开瓶盖,将里面的液体洒在墓碑上。



「你、你在做什么啊?」



金太郎惊讶得睁大了眼。



「供奉啊,说不定调制香水的老先生会为我们带来奇迹。」



「实在不太懂你说的意思。」



金太郎也打开瓶盖,一起洒香水。周围顿时弥漫着一股夹杂着花草甜香的青臭味,跟一般清爽的男用香水味道完全不同,至少雾村就不会想用。一会儿之后,五瓶香水总算见底。



「还剩一瓶,不过这样应该够了吧。」



雾村把最后一瓶放回口袋里。



金太郎把小空瓶整齐排列在墓碑中台上,有些落寞地抬头看着雾村。



「又不是耶诞节,会出现奇迹吗?」



「会的。」



雾村拍拍他的肩,语气肯定地回答。



「也对。」



两人对着墓碑双手合十。



*



犬饲圣绘把摆在香水柜上的相框递给雾村。



「这是五月。因为她在五月出生,所以给她取了这个名字。家父还在世时把她当自己的小孩一样疼。」



她指着照片上中年男人手上抱着的吉娃娃说。相框上的牌子印着「犬饲圣二」,他就是圣绘的父亲。



雾村的胸口重重震了一下。他看看照片的日期,大概是两年前,小狗看起来才出生不久,但长相跟毛色都令人联想到现在的小舞。



「这只狗现在是犬饲小姐在养吗?」



「并不是姓犬饲就一定要养狗啊。」



她说完露出带着淡淡哀伤的笑容。



「我父亲身体状况走下坡之后,虽然很舍不得还是让别人收养了。我虽然很想照顾五月,但当时我在法国学习调制香水,心有余而力不足。」



犬饲圣绘的母亲在她念高中时过世,她一直跟父亲相依为命,应该没有其他家人能照顾五月。



「小狗给谁收养了呢?」



犬饲耸耸肩说:「不知道耶。」



「听说是请家父认识的宠物业者安排的,当初交代对方希望能找个好好照顾她的人,但实际上那些业者只要拿了钱,说不定根本不管对方是哪种人。不知道五月现在在哪里、过得好不好。如果能幸运遇到个好饲主就好了。」



她一边用手指抚摸着照片一边说道。



「对了,我想请教这款香水。」



雾村拿出捡到的那只小瓶子给犬饲看。



「这是anapaula,我父亲的作品。」



「这是令尊调制的吗?」



「是啊。家父对这款香水特别花心思,他说花了十几年才调制成功。他似乎打算把这款当做自己的代表作,不过实际上销售状况并不太好。」



犬饲的脸上泛起淡淡的苦笑,她领着雾村走到男用香水区,那里的架上有几支小瓶的anapaula。



「这款的香气非常特殊哦。不知该说是太偏执还是太前卫,总之是我父亲这种走艺术家路线的人坚持的一款作品,他说只给懂得欣赏的人就行了。家父真的很古怪吧?」



犬饲像外国人一样,扬起一侧眉毛同时耸耸肩。



「但不可能完全卖不出去吧?」



「是啊。anapaula的确也有少数人喜爱啦,偶尔也会有男性顾客来,一次大量购买。」



「什么样的人会喜欢啊?」



「首先是家父。」



「什么?」



「他自己就很常用,所以就算卖不掉也无所谓。」



原来是这样啊。



「还有其他人吗?」



「这么说起来,以医生居多耶。曾有一位顾客好像说过,这款香水最能去除消毒水的气味。」



「消毒水?」



「对。据说医生即便下班之后,身体沾上的消毒水气味还会残留一段时间。有些人对这个气味很在意,所以这款香水在医生之间好像口碑不错,如果去医院推销说不定会大卖。」



这样的话,与其说是香水更像除臭剂嘛。



雾村不经意瞥了墙上的月历一眼,两天前的栏位上用红笔写了「忌日」二字。



「前天是令尊的忌日啊?」



「是啊,一周年忌日。当天店里休息,我去给爸爸扫墓。」



「他一定很欣慰,现在女儿能独当一面,继承他的衣钵守住这家店。」



「希望如此。」



她一脸喜色地谦虚表示。



「扫墓的时候,一般不是会在喜欢喝酒的亡者坟上洒酒吗?我的话洒的当然是香水。我在爸爸坟上洒了好多anapaula,毕竟这是他调制出来而且自己也常用的一款香水。」



她是在前天去扫墓。这么说来,跟小舞从惠比寿公园消失刚好是同一天。



「墓园在这附近吗?」



「不是耶,在东京。我们家的家族墓园在惠比寿。」



「惠比寿!」



雾村的脑中闪过一道雷电。



「这……有什么问题吗?」



雾村的反应让犬饲感到很错愕。



照片中她父亲抱着的吉娃娃该不会就是小舞吧?当初透过宠物业者把五月给了其他人收养,但没有责任感的新饲主把她丢在惠比寿公园,然后现在金太郎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小舞,并且照顾她。



雾村脑中的拼图碎片一下子全凑起来了。



「没什么,只是好巧啊,因为我也住在惠比寿。」



他信口胡诌。其实他的住处在距离新大久保站徒步五分钟的地方,以他目前的收入要住在惠比寿,简直是做梦。



「真的吗?那你知道梅泉寺吧?」



犬饲不疑有他。



「梅泉寺啊?嗯嗯,那里的住持师父人很好嘛。」



雾村才不知道什么梅泉寺,也没见过住持师父,又是随口说说。但他已经完全达到目的了!梅泉寺。这就是雾村想找出的资讯。



离开前他把架上所有的anapaula都买走。



六瓶总计一万八千圆。损失愈来愈惨重了。



*



突然传来一阵叫声。



是狗的叫声。



对着墓碑双手合十的雾村缓缓睁开眼睛,然后确定奇迹真的发生了。



「小舞!」



金太郎冲了过去。吉娃娃在墓碑之间狭窄通道的另一端盯着雾村他们。白褐色相间的长毛,一侧下垂的耳朵,宛如黑珍珠的湿润大眼睛。没错,就是小舞。



「太好了,小舞,你平安无事啊!害我好担心哦。」



雾村慢慢走向紧紧抱住小舞的金太郎。他背着蓝色书包,用他圆圆的脸颊不停磨蹭着小舞长毛蓬松的身体。



「太好啦,杀手武田。」



雾村眼中泛泪,拍拍金太郎的肩膀。这男孩到了最后一刻还是没有杀手十三的样子。



「谢谢你,雾村先生,果然不枉费我看好你。」



「看好我?真的假的?你看好哪一点?」



「没、没啦……就是你的事务所老旧又破烂,所以我猜调查费用应该很便宜吧。」



金太郎的表情似乎很为难,但嘴上倒说了实话。



「抱歉啊!」



冒着重大亏损调查,居然获得这样的评价。



话说回来,看到小舞可爱的模样,亏损的事竟然变得一点都不重要了,加上成功为创业第一件案子雪耻,雾村觉得这次的任务非常成功。



「不过,你怎么知道小舞会跑来这里啊?」



金太郎抱着小舞问道。雾村详细解释了之前在伊豆高原gg己打听到的消息。



「原来是这样啊,小舞记得去世的饲主以前常用的香水味道。」



两天前,犬饲圣二的女儿圣绘来到这里扫墓。当时,她在父亲的坟上洒了他过去常用的香水anapaula,这股气味飘散到惠比寿公园。人类当然闻不出来,但小舞是一只狗,狗的嗅觉灵敏,能闻到几公里之外的气味。闻到跟过去疼爱自己的饲主身上相同的气味后,小舞就往气味的来源飞奔,地点就是这处梅泉寺灵园。仔细想想,在惠比寿公园跟金太郎攀谈的那位戴帽子的伯伯也常用anapaula,小舞也因为对那个气味有反应,才会扑到他身上。



然后,这次雾村跟金太郎也洒了anapaula,闻到同一个气味的小舞再次回到这里,或许这款香水是小舞喜爱的味道。她骨碌碌地转着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,开心摇着蓬松的尾巴,同时激动地朝墓碑嗅个不停。



「也得感谢那位戴帽子的伯伯哦。」



「啊,对耶。多亏有他才让我们获得找到小舞的灵感。」



他丢在公园垃圾桶里的anapaula小瓶子成了关键线索,不然最后应该找不到小舞吧。



「我下次会谢谢他。」



「嗯。」雾村点点头。不过,帽子男想必也会很惊讶吧。他大概做梦也没想到,自己丢掉的小香水瓶会在这种状况下成为破案关键。



「喂!这只狗是你们的吗?」



突然有个男人扯着沙哑的嗓门大吼。



一转过头,一名光头的老年人一手拿着扫把站在身后。只见他黄色的法袍上披着紫色袈裟,好像是这间寺院的住持师父。



「呃,对。」



金太郎提心吊胆回答。



「这只狗从前天就赖在我们寺里不肯走,麻烦死啦!」



只不过两天而已,住持师父居然气得爆青筋,恶狠狠瞪着两人。



「其实这只狗是犬饲圣二先生生前的爱犬。」



雾村简单说明了来龙去脉,住持师父则板着脸听。



「……就是这样,目前暂时找不到收养她的人。我想小舞也希望能待在过去很疼爱她的犬饲先生身边,不知道在找到新饲主之前,能不能让她先待在这里呢?」



雾村说完后向住持师父一鞠躬。金太郎抱着小舞也跟着雾村行礼。



「不行,不行啦!我最讨厌狗了!你们能不能快把它带走啊?」



住持猛挥着一只手做出赶人的动作,然后自顾自地转身往大殿的方向走。雾村要全面收回今天早上随口跟圣绘说的话,什么「那里的住持师父人很好嘛」。事实上这秃驴器度小,心胸狭隘,是个小气鬼。



「怎么办?」



雾村问金太郎。



「没关系啦,我来想办法。」



「可是你们家不能养吧?」



雾村也想帮忙,但他那个破公寓实在没办法养狗,再说房东也不允许养宠物。



「我爸答应我了,如果考上敬明中学就可以养狗。」



金太郎眼中充满爱怜,看着小舞说道。



「这样啊,之前好像听你说过。」



只要他考上敬明,一切都好解决。不过,这所学校的入学门槛非常高,听说能考上的都是全国成绩数一数二的学生。就算金太郎的功课再好,也不能保证一定考得上。



「别担心啦,雾村先生,我一定能考上敬明。」



他眼神真挚,抬头看着雾村,那双眼睛中透露出坚定的意志。先前觉得他根本不配「杀手十三」这个外号,只是个贪吃的男孩,雾村此刻却认为他值得期待。



「我要让小舞成为家里的一分子。」



雾村了解他的心情,用力点点头。



男孩一脸坚定,抚摸着小舞。小舞抬起头,凝视他的双眼就像相信总有一天会有王子出手相救的公主。



雾村紧握的拳头更用力了一些。



距离入学考试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。



金太郎一定能考上。



雾村对他有信心。



*



武田金太郎是上野雾村侦探社最后一位客户。



不久之后,营运资金见底,雾村就关了事务所。



不过,雾村仍很期待金太郎的考试成绩。雾村曾两次到惠比寿公园,看到金太郎边照顾小舞边看着参考书,表情十分认真。看来他是真心想让小舞成为一家人,勇于挑战难关。雾村这几次都没跟他打招呼,怕打扰他用功。



几个月过去,冷得要命的冬天结束,春天到来,惠比寿公园也开满了樱花。



直接先跳到结论:金太郎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在敬明中学的录取名单上,正确说起来,他根本没能参加考试。



二月五日的报导,让人想忘也忘不了。



JR目白站的山手线月台上发生落轨意外,从月台掉到轨道上的男孩惨遭列车辗毙。据说那天男孩到目白站附近的爷爷奶奶家玩,之后要回家。男孩背着蓝色书包,报导里提到武田金太郎这个名字,加上学校跟年级也相符。



看到这则报导时,雾村震惊得从椅子上摔下来,呼吸乱了节奏,让他好一会儿都没办法站起身。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大哭了起来,他就这样倒在地上哭了好几个小时,直到泪干。等到站起身时,外头的天色不知不觉已经暗了下来。天空飘起冰冷的小雨,好像在反映雾村的心情一般。



隔天,报纸上刊出后续报导。



据目击者的证词,男孩曾经一度抓住乘客伸出的援手,却又立刻主动松开。在现场目击的几个人都认为他可能是自杀。报导中暗指男孩是因为准备中学入学考试压力太大导致神经



衰弱。



「怎么可能!」



雾村气得把报纸摔在地上。



自杀?金太郎会干这种事?



骗人!绝对不可能!



他想起那天在梅泉寺灵园金太郎露出的眼神,充满了希望与信念。再说,他对读书感到乐在其中,不可自拔呀。在塚本老师的指导下,他的成绩突飞猛进,排名也往上爬。面对入学考试,照理说他感受到的应该是喜悦与充实。



这样的孩子会神经衰弱?不可能。就算为了小舞他也会奋战下去。前阵子他在公园窥探到金太郎的模样,根本没有一丝想寻死的感觉,反倒他的双眼炯炯有神,没有任何迷惘。



这样的他怎么会放弃考试,甚至结束自己的人生呢?



不可能!绝对不是自杀!金太郎一定是出事了。



雾村坐立难安,立刻赶往案发现场。



JR目白站。山手线月台。



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?



他问了站务人员也问了乘客,但每个人都认为是一起自杀案,警方似乎也朝这个方向侦办。就连金太郎的父亲也认定「坚持要他报考敬明只是为了自我满足,最后却害死了他,我子等于是我亲手杀死的」而紟日抑郁。看起来没办法再跟他多说什么。



雾村实在无法相信那孩子会一心求死,但话说回来也不是他杀,因冏是他主动拒绝救援的手。许多乘客都目击到那一幕,雾村也亲耳听到其中一位目击者证实,他也坚决认为是自杀。



我要找出真相。一定要找出真相。



自此之后,雾村就不断搭乘山手线。他无凭无据,只是心想搭乘出事的山手线,或许能掌握到什么线索。他也很清楚这根本是缘木求负,但就是没办法不这么做。他认为在这一天有五百万人次进出的电车上,一定藏着什么线索。这么笼统的信心,只能说是来自身为私家侦探的直觉。



从那天起,雾村就成了山手线侦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