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真的是跟班啊……）



政近怀着不知道是傻眼还是佩服的心情目送众人离开之后，走出教室的乃乃亚一边懒散把玩头发一边搭话。



（插图007）



「那么，要去哪里？随便找一间空教室进去吗？」



「啊啊，说得也是……慢着，你今天的发型格外惊人耶。」



重新近距离看见乃乃亚的发型，政近脸颊变得僵硬。



乃乃亚平常就依照心情整理那头天生的金发，今天是各处都有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编发还搭配缎带变得非常惊人。即使如此也没出现失败的感觉，可说是本事了得。



「啊啊～～这个？交给朱奈亲与未亚皮之后就不知为何变成这样了。啊，对了。难得做成这样就拍照上传社群网站吧。」



话才刚说完，乃乃亚就拿出手机举高，以熟练的手法自拍。瞬间做出上相姿势与表情的技术，以及校规姑且禁止却在走廊大方使用手机的好胆量，使得政近甚至略感佩服。



「嗯，感觉不错。」



「啊，是喔……那么，往这里走吧。」



「收到～～」



移动到无人的空教室之后，乃乃亚一如往常毫无干劲般半闭双眼，就这么双手抱胸靠在墙边。



「所以呢？要表白的话我可以……但你不是为此而来吧？」



「是啊……慢着，表白的话你可以吗？」



不能当成没听到的这句发言，使得政近不禁反问，乃乃亚以手指卷着头发歪过脑袋。



「唔～～毕竟我现在单身啊？而且也不讨厌阿世。」



「不不不，别和不讨厌的人交往，应该好好和自己喜欢的人交往吧？」



「要是这么说，我至今从来没有和喜欢的人交往过。」



「好像出现问题发言了，喂。」



「这也没办法吧？毕竟我不太懂恋爱情感啊？」



乃乃亚若无其事说完耸肩，政近怀着微妙的心情下垂眉角。



「……我不打算对你的恋爱观念插嘴，但我觉得不要作贱自己比较好哦？」



听到政近这段话，乃乃亚睁开至今半闭的双眼，露出开心般的笑容。



「啊哈，沙也亲也对我这么说过。不过她说的时候还附带一记耳光。」



「……真的假的？谷山会对自己的好友甩耳光？」



「是啊……哎，那个是～～嗯哎。」



乃乃亚的笑容变成皮笑肉不笑，视线晃了一圈，政近没特别期待她回答，夹杂着叹息低语。



「你是闯了什么祸吗……」



「啊啊～～哎？总之，就是和当时的男友？在教室热吻的时候被她看见？像是这样？真要说的话稍微上了二垒？像是这样。」



「你啊，真的假的……」



「啊哈……终究吓到了？」



得到这个基于双重意义来说出乎意料的答案，政近睁大双眼。乃乃亚扬起单边眉毛露出自嘲般的笑容，政近咽下一口口水之后，以颤抖的声音这么说：



「这完全是百合漫画的初遇场面吧……！」



「……阿世的这种个性，我满喜欢的喔。」



「这是第一话跨页彩稿的场面吧？个性古板的班长，看着在教室和男人亲热的辣妹之后露出轻蔑表情，却不知为何无法移开视线……」



「喂～～快回魂啊～～」



「啊，啊啊……唔嗯。」



政近清了清喉咙，乃乃亚轻声叹气之后玩弄头发，以满不在乎的调调开口：



「总之，我说交往是开玩笑的……而且被沙也亲训过之后也节制不玩男人了。」



「居然说出『玩男人』这种字眼……你才高一吧？」



「好了好了，不提这个……所以？有什么事？」



乃乃亚以慵懒的态度瞥过来，政近摆出正经表情。



「嗯……总之，该怎么说，我想谈一下谷山的事……」



「啊啊，沙也亲今天好像请假。因为那孩子放不下的时候会一直放不下……这件事怎么了吗？」



「……上周的讨论会，谷山自己下战书却在中途逃走，招来各种闲言闲语对吧？我想说能不能稍微平息一下。」



「……啊～～嗯？……阿世会在意这种事吗？」



乃乃亚歪过脑袋，政近耸肩回答：



「是我的搭档会在意……」



「啊啊……原来如此。」



乃乃亚心领神会般点头，以傻眼与佩服交加的态度仰望天花板。



「那么她……还真是温柔啊。」



「与其说温柔……应该说太正经了。各方面都是。」



「就算这样，还是很温柔没错吧？」



乃乃亚说完浅浅一笑，接着露出坏心眼般的笑容。



「所以？为什么找我谈这件事？我姑且是你们的敌人啊？」



「敌人是吧……」



「阿世你应该察觉了吧？我派了暗桩煽动观众。」



「我当然察觉了。A班的昆田、C班的长野、D班的佐藤与国枝，还有F班的金城对吧？」



政近这段话使得乃乃亚睁大双眼，嘴角抽动。



「……真的吗～～？在那～～么昏暗的讲堂，你在台上看出我派的暗桩？」



「我原本有七成左右的把握，看到你现在的反应就确定了。」



「啊啊～～是在套我的话吗……这下子败给你了～～……我当时准备了这个第二方案，以便在万一输掉的时候使用。」



乃乃亚咧嘴一笑，扬起视线注视政近脸孔，政近就只是耸肩回应。不过乃乃亚无视于选择缄默的政近，说出自己的推测。



「哎，几年前在选战发生过威胁或买票的事件，如今老师们对于这方面好像变得很敏感。派暗桩左右讨论会结果的这种传闻，只要附上当事人的名字传开，既然议题关系到学生会的营运，老师也不能当成没看见……事情闹得愈大，我们的评价就会愈差，你们的评价反倒会好转。不只如此，有不当嫌疑的议题也不会被学校采用。哎呀～～这种想法真的很猛耶～～」



「……就算在讨论会输了，也不会因而无法参选。这种做法会让你们的评价跌到谷底，所以可以的话我不想这么做。」



「不过，真的需要的时候你就会做吧～～？哎呀～～恐怖恐怖，当时没赢你们真是太好了。」



乃乃亚嘴里说恐怖，看起来却完全没有害怕的样子，政近以冰冷的视线看她。



「就我来看，你才比较恐怖。居然叫朋友当暗桩……真亏你做得出可能失去所有朋友的这种事。」



「嗯～～？哎，反正我是来者不拒去者不留啊～～？坦白说，我对沙也亲以外的朋友不太执着，就算没了也没什么困扰？像是这样？」



乃乃亚真的是以满不在乎的调调，说出不像是位居校内金字塔顶端的大红人会说的话。不过政近看起来不甚惊讶，静静发问：



「我很好奇一件事。」



「嗯嗯～～？」



「既然对于谷山以外的人不太执着……反过来说，你只对谷山一个人执着对吧？为什么？将那么激烈的一面隐藏在心底的类型，对你来说是最无法理解的人种吧？」



「啊啊，这个反了反了。正因为无法理解才会深感兴趣，会想和她在一起吧？」



「是这样吗？」



政近似懂非懂歪过脑袋，乃乃亚忽然将脸凑过来，露出有点诡异的笑容开口：



「阿世你明明知道吧～～？看见别人拥有自己没有的光辉而憧憬的心情。」



只在这时候不带一丝笑容，像是看透一切的乃乃亚双眼，使得政近说不出话。乃乃亚看着这样的政近窃笑，拉开距离之后提高音调开口：



「那么！既然阿世让我看见这么棒的反应……我们都是对于率直又耀眼的搭档怀抱憧憬的两个别扭人，就来开始进行我们的奸计吧？」



「不到奸计的程度就是了……」



政近稍微露出苦笑，然后以正经表情说：



「说起来很简单。关于谷山在讨论会途中逃走这件事，希望你编个煞有其事的理由当成传闻传出去。」



「……意思是别当成敌前逃亡？可以吗？这么一来，你们的胜利会有争议耶？」



乃乃亚扬起单边眉角提问，政近耸肩点点头。



「这我知道。总之编什么理由都可以……说真的，比方说刚好在那时候收到家长昏倒的通知？……顺便问一下，你们在那之后怎么样了？如果跑去咖啡厅开慰劳会，刚才那招就不能用了。」



「啊啊～～在那之后？我等沙也亲哭完之后……为了避免被人看见，等待一段时间之后就悄悄回去，大概是这种感觉？不过并不是完全没人目击，因为有急事所以中途离开的这个理由不太行吧～～」



「这样啊……」



那么，该怎么做？政近双手抱胸思考，但是乃乃亚忽然像是不耐烦般开口：



「唔唔～～哎，这部分我会想办法。」



「咦，可以吗？」



「毕竟原本就是我搭档的事情啊～～？由我这边来解决才合理吧？反正我擅长散布传闻。」



乃乃亚说完转过身去，像是示意这件事就此打住。



「那么，就这样啦。辛苦了～～」



「喔，喔喔。」



然后她就这么离开教室了。突如其来的意外进展，使得留在原地的政近觉得无所适从，搔了搔脑袋。



（啊啊～～这是那种状况吧。如果是漫画，我会说「○○，你在吗」「是，属下在此」叫出秘密手下，下令「去追那个家伙，要慎重一点别被发现」这样。）



想到目前在空教室和敌对参选人一对一交谈的状况，以及今天早上以为没人的学生会室其实有人的状况，政近的阿宅脑灵活运转。政近对这样的自己露出苦笑，打趣试着呼叫那个堪称「秘密手下」的儿时玩伴。



「绫乃。」



然后他立刻心想「我在做什么啊」觉得难为情，匆忙要走出教室──



「是，政近大人。」



「唔喔喂！」



……的时候，背后传来的这道声音，使得政近真的跳了起来。



政近猛然转身，看见绫乃真的在身后，眼睛瞪得好大。



「你为什么会在啊？」



「嗯？因为政近大人好像叫了在下。」



绫乃微微歪过脑袋，理所当然般这么说。这句话使得政近的混乱达到顶点。



（因为叫了你？咦，什么？召唤吗？因为叫了所以瞬间移动过来？还是说这是女忍者擅长的分身术？随时派一个分身跟着我吗？）



政近过于混乱，导致阿宅脑失控。此时，背后传来另一道声音。



「喂喂喂，兄弟，你忘了我吗？」



转身一看，有希挂着冷硬风格的笑容，双手抱胸靠在墙边。



「不对，说真的你们为什么会在啊？」



「呼呼，没为什么。我确认你这家伙企图接触敌对的乃乃亚小姐……所以抢先一步躲在讲坛里面。」



有希只将单边眼睛瞪大，露出真的很像反派的勇猛笑容接近过来。对此，政近心想「怎么又是桌子下面」，赏她一个白眼发问。



「所以，实际上呢？」



「原本想在空教室玩密谈游戏，没想到开始进行真正的密谈是也。」



「说真的，你们在搞什么啊……」



「密谈游戏」这个神秘的关键词引得政近狂翻白眼时，教室的门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开启。



「久世同学？你在吗？」



大概是听到叫喊声吧。艾莉莎有所顾虑般探头看过来……看见室内的三人之后，忽然变得面无表情。



「……是这样啊。」



「艾莉同学？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事？」



「误会什么？从小一起长大的三人，即使玩在一起也没什么好奇怪吧？」



「可是你表情很恐怖耶？」



「你多心了。那么各位慢玩吧。」



艾莉莎坚定断言之后，就这么关上门。不过在门即将完全关上时，艾莉莎露出有点闹别扭的表情低语。



【什么嘛，居然排挤我。】



然后，这张表情立刻隐藏在门后。



「……」



明明没做任何亏心事，政近却不知为何觉得做错事而愣在原地。此时，有希以小混混般的语气搭话：



「老哥……那个是那样喔。『久世同学在讨论会那么照顾我，所以我为他做了便当，可是他在哪里？』像这样找遍校舍之后的反应喔。」



「不准擅自捏造这种小剧场！而且艾莉并没有带着便当！」



「想必是在中庭之类的地方，包括塑胶垫一起准备妥当了吧。」



「住口啊！」



政近哀号般大喊，有希轻轻将手放在他肩膀，露出烦人的笑容竖起大拇指。



「如何？罪恶感很强吧？」



「托你的福！」



两兄妹立刻开始进行短剧般的对话，绫乃在退后一步的位置守护。



她脸上没有表情，眼神像是在看着随时想合掌膜拜的尊贵光景，却始终坚持让自己成为空气，这副模样令人感受到她绝对不会做出多余的事妨碍两人的钢铁意志……说来意外，这样的绫乃感觉像是守护着心目中理想配对的死忠阿宅。



◇



乃乃亚自觉自己是世间通称为「精神疾患」的人种。



从小时候就没什么情绪起伏，这辈子不曾感受过哭泣呐喊的悲伤、凶猛疯狂的愤怒、轻快跳舞的喜悦等情感。虽然会感受到快与不快，却终究是在表现出来之前就能以自我意志控制的程度。



对于这样的乃乃亚来说，一起长大的沙也加是从以前就由衷无法理解的存在。明明平常通情达理，却会因为一些契机就突然耍脾气的怪胎。虽然完全无法理解，不过在平常来往时没有特别的问题。



乃乃亚不太懂人类的情感。也无法表现同理心。不过或许应该说正因如此，所以她可以冷静又客观地分析自己的行动与对方的反应，扮演对方想看见的自己。要说出什么话，以什么表情做出什么行动，才能抑制这个怪胎的坏脾气？知道方法之后，沙也加对于乃乃亚来说就是非常容易驾驭的存在。父母也吩咐要和她和睦相处，所以巧妙地适度和她打交道吧……乃乃亚是这么想的。直到那一天。



「不要作贱自己啦！给我更好好爱惜自己！」



被人真心动怒责骂、被人狠狠甩耳光，都是乃乃亚第一次的经验。



对于从小就掌握要领扮演乖孩子的自己来说，这种激烈的视线与话语，扫过脸颊的热度，都是过于崭新的体验。至今和任何男生相触都维持正常节奏的心脏，感觉正在扑通扑通剧烈跳动。



「百合漫画的初遇场面吗～～……出乎意料虽不中亦不远矣？」



回教室途中，乃乃亚想起刚才和政近的对话。她挂着浅浅的笑容，仔细思考回复沙也加名誉的方法……话是这么说，但其实刚才在和政近讨论的阶段就已经得出答案。不只得出答案，她还猜测当时说出来的话应该会被政近阻止，所以早早结束那场密谈。



（话说回来……我派的暗桩应该是四人才对啊？）



乃乃亚想起政近说的五人名字，稍微歪过脑袋。



（记得是F班的金城？既然不是我派的人，那么纯粹是九条同学的反对派？）



她「唔唔～～」歪着脑袋，因为即将抵达教室而停止思考。



（哎，毕竟这次为九条同学与阿世添了麻烦，那个金城同学就由这边处理当成赔罪吧。）



乃乃亚如此决定之后，打开教室的门回到自己座位。



「啊啊～～乃乃亚终于回来了～～」



「我们等好久耶～～和B班的久世谈了什么？」



「啊～～稍微谈了沙也亲的事。沙也亲今天请假，所以他好奇发生了什么事。」



朋友们立刻聚集过来，乃乃亚如此回答之后，朋友们露出诧异表情。



「谷山？她今天请假？」



「果然是因为在讨论会输掉吗～～？到现在还放不下？」



「啊～～不是不是。原因是我。话说沙也亲放弃讨论会也是因为我啊？」



「咦，咦？这是怎样？」



「真的？我没听说耶！」



面对被激发好奇心而眼神闪亮的朋友们，乃乃亚她……



「啊啊～～其实讨论会进行到一半，我派暗桩混入观众的这件事被沙也亲发现？像是这样？然后沙也亲说『我不想动用这种肮脏手段获胜！』火冒三丈？后来就决裂放弃比赛了～～像是这样。」



她以若无其事的态度说出这种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