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装客户端,阅读更方便!

“起居舍人。”(1 / 2)





  在宁帝看来, 这道选择题暂时不致命。

  他想要的就是剪掉眼前“男人”的翅羽,让他乖乖地当个朝廷工具。

  北宁有两人修著皇帝的起居注,一人是起居郎,另一人是起居舍人。【注1】

  起居郎正五品, 平日负责记录皇帝言行。《宋史》有说起居郎御殿则侧立, 行幸则从, 遇到大型集会则是和起居舍人一起对着站, 站在大殿的螭首下记录要事。

  照理说, 起居郎与起居舍人都是负责记录皇帝平日言行举止的职事官,但北宁不一样, 北宁的起居郎责任比起居舍人要大。

  起居郎要记录的事有:命令赦宥、礼乐法度、损益因革、赏罚劝惩、群臣进对、文武臣除授及祭祀宴享、户口增减、州县废置【注2】。事务很杂也很多,但也同样非常重要,起居郎是个名正言顺的正五品官。

  起居舍人则不一样了:这个职位上的人负责记录每天的天气、日照长短、今日皇帝觐见了什么臣子、今晚皇帝睡了什么妃子,睡了几个, 这几个妃子来月信没、今天皇帝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睡觉、今天皇帝胃口好不好……

  起居郎记录的东西能收入正史,起居舍人记录的东西都是废纸。

  至于另一边的玄色袍子, 则是司礼监秉笔太监的袍子, 上头还放了一柄翠玉的发钗, 这是五大秉笔太监各有的一“绿”。

  太监之中, 当属掌印太监与秉笔太监是宦官之最, 都是正四品官职。而东厂督公往往出自秉笔太监, 权势非常之大。

  宁帝看楼天宝不言不语, 便点了她一句:“你当年科考高中探花,不就是为了权势么。我看出来了。既然如此,你也可以直接越级做正四品的官, 且以后还有机会掌管东厂, 当九千岁。胡天保, 念你治理的功劳,我可以直接让你做正四品的官。”

  楼天宝抬头看着他,又低头看了看两边的袍子。

  她长叹一声,故作痛苦。

  从现在开始,楼天宝要开始回京的第一场戏。

  这第一场戏,便是肝脑涂地的忠贞之戏。

  楼天宝没有选择衣服,而是走到一旁,一撩衣袍,跪在了地上,“咚”得一声磕在了石板上。

  “微臣的妻子在前年病逝,家中无儿无女,了无牵挂。若要入宫为宦,我是一点不怕。陛下,我虽然的确想要权势,但并不是想要号令别人,而是想为国效力。如今边疆的治理初见成效,这是微臣励精图治的心意。若陛下觉得我做宦官能为国做更大的贡献,我义不容辞。”

  这时候要表现出你要我做我不得不做的深明大义。

  楼天宝长跪不起。

  “你当真不怕?”

  她当然不怕。不过,还是要表现得怕一些。

  楼天宝跪着,努力调节了一下声线,抖了一下说:“……会怕。身体发肤受之父母,我怕我爹怪罪,要是我做了宦官他们必然要与我了断。我也没有后人可以送终,这条路便只能一路走到黑了。我只希望自己未来能秉持着为国的心意,不要被权势迷了眼,做出不可饶恕的事。”

  这时候要表现一点怕自己抵挡不住诱惑的担心。

  座上的宁帝没了声儿。

  过了一会儿,宁帝说:“你还是做起居舍人吧。平日可以和起居郎一起上朝。”

  楼天宝又是两个响头:“多谢陛下的体恤之恩!”

  这时候要表现出劫后余生的感激。

  一套组合拳打下来,宁帝的表情也冷淡了不少。

  他挥挥手,让那穿着玄色衣服,拿着玄色袍子的太监下去了。

  那太监端着玄色袍子离开的时候,楼天宝多看了两眼。

  这玄色的衣袍,她好似在哪儿见过……

  另一个太监将官服递给楼天宝。她接过从五品官服,小心摸了摸上面的补子。

  宁帝在座上看她,不知在想什么。

  他的疑心病非常重,有时因为疑虑可以彻夜不眠,三五日不睡,他只得求助鬼神赐他一晚好眠,代价是一个时辰的寿命。这样的交易持续了很久,他已经习惯了。

  “赵云德,你让人给他安排住处。记住要离东厂近一些……算了,就安排在东厂那边吧。你看着办。”宁帝说,“回去换个衣服,今日上任。”

  “微臣遵旨。”楼天宝拱手辞谢了宁帝,拿起自己的官服,跟着赵云德出了养心殿。

  赵云德似乎早有准备。他一声不吭,直接带着楼天宝往石板道上走。也不说往哪儿走,就这么往前去,离开了皇帝活动的养心殿范围。

  楼天宝瞥了一眼走在自己前侧方的赵云德。

  赵云德不是楼天宝的人。他看上去老奸巨猾,实际上,是个贼忠诚的老家伙,刀枪不入水土不服,丁荃和焦作以及其他人活动了好几趟,赵云德要么装傻,要么吓人,反正就是不听他们的,不加入任何一派阵营。

  他辅佐宁帝很久了,宁帝出生的时候,他就在旁边。后来被宁帝的母亲拨给了宁帝当贴身太监,就一直在他身边了。

  像是如此护犊的老人,一般是说不动的,这辈子都难说动。

  楼天宝就不让丁荃和焦作下手了,随他去。

  赵云德不声不响地带着她在皇城里走了十几二十个弯,过了一道又一道门,大约绕了一个时辰,楼天宝终于憋不住了:“赵公公,能不能直接带我去住的地方,我刚下马车就过来了,腿酸得很。”

  前面不紧不慢走着的赵云德停了。

  他回头看了一眼楼天宝,哼了一声:“你以后还是多多锻炼吧,皇上每天都要走许多地方,像你这体力,怕是做不过半个月。”

  “您先带我去我住的地方,马上就到饭点了,我还得赶回皇上身边去。”

  赵云德甩了甩拂尘:“不急,再带你走两圈。往后就没人给你带路了,你可得记清,这哪儿是哪儿,别写错了。”

  看来赵云德不太高兴。

  楼天宝也不烦他了,多走一点也没坏处。她正好能以此为借口,到处看看,踩踩地图什么的。

  好在赵云德也不年轻了,和她踩了几圈自己也走不动了,便快速带她去了西北角的平房院子,告诉她那儿就是宦官的住所。

  赵云德说:“我不住这儿,你自己进去吧,里头有空屋子,找个管事的要被褥床铺去。”

  楼天宝往里看了看,院子里有几个小伙夫在扫地。

  她走进去的时候,那几个小男生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,十分疑惑地看她。

  “不好意思,我是今日上任的起居舍人,姓胡名天保,皇上让我住东厂这边。请问还有空的房间吗?”

  那几个小伙夫听她这么一说,表情更奇怪了。他们提着扫帚围到一起,一边看着咯图艾粄哦,一边窸窸窣窣地不知说些什么。

  过了一会儿,其中一个回过身对楼天宝说:“我们这儿没空屋可以住。”

  没空屋?那赵云德是什么意思……

  另一个又说:“上个月东厢里吊死了一个小太监,那屋现在堆放杂物了。你可以住那儿。”

  楼天宝一听就笑了:“宫里死个人算什么。我听闻上京不兴鬼神之说,怎么你们还忌惮死人呢。”

  小伙夫道:“你是不知道。宫里供奉的鬼神大人噬魂,在宫里死掉的人的灵魂都是走不掉的,会直接被鬼神大人吞进肚子里。上个月,那个太监上吊时,我们清清楚楚看见,有一巨大白影落到院中,朝着那屋走去,不一会儿就有凄厉惨叫传出,那白影嘴里叼着一个半透明的人形出来了,一边撕扯一边升回了空中……”

  “和他说这些做什么,他又看不见,他不会信的。”另一个小伙夫拉了拉之前那人。

  楼天宝听着毛骨悚然,她才没有不相信,只是真这么想的话,她岂不是没地方睡了。

  “你们在干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