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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月九日(2 / 2)


「是吗?那就好。」



笑咪咪。



笑咪咪。



看着捧着茶碗的我,银兵卫的脸上充满了满足的笑容。对于平常总是带着嘲讽式笑容的她而言,这是很罕见的模样。



「你心情好像不错?」



「当然罗。因为你总算过来找我了。」



「啊……毕竟发生了不少事情。唉,真是抱歉啊。」



「没关系。不论是你瞒着我搬到这里来,还是搬家以后完全没有邀我到你家坐坐,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。比起过去或未来的事,现在更是重要。你那些没情没义的行为就一笔勾销吧。」



「那就好……啊,可以再给我一杯茶吗?」



「嗯。爱喝多少都没问题。」



猿渡银兵卫春臣。



她是我最珍贵的朋友。



我是在与妹妹分离后没多久认识她的。差不多是在读小学的时候。



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,与银兵卫认识的时候,她给人的印象和现在差不多。



记得她的说话方式从以前就是这样,而那充满讽刺、足以让大人畏缩的冷笑也没变。



不过在体型方面,她的成长速度似乎也很缓慢。我有时甚至会有错觉,以为就只有银兵卫周围的时间是停止的。



在这之中,唯一我能笃定『与认识时有所不同』的地方……



大概就只有她现在多少打扮得像个女孩子这一点吧。



「就是啊……当初我真的吓了一跳呢。」



「你在说什么啊?」



「没有,我在说刚认识你的事情。当我得知你是个女孩子的时候,真是吓了一大跳啊。」



「喔……」



银兵卫的表情暗了下来。



「如你所知,我家有许多奇妙的规矩。不论是像现在这样过着一贫如洗的生活,或是银兵卫春臣这种搞错时代的名字——还有小时候被当作男孩子扶养长大,都是基于这个原因。」



「嗯,我明白。不过当时真的很惊讶呢。因为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男的。」



「我并没有打算欺骗你。如果让你觉得不高兴,我愿意道歉。」



「不不,完全不会。我只是回想到当时真的很惊讶而已。」



「哎……不过现在想想,也许让你抱持了那样的先入主观,正是一切错误的开始啊。也就是持续到今日的表错情与会错意。」



「嗯?你在说什么啊?」



「没事。」



她喝着茶,不打算继续谈这个话题。



是说,银兵卫这家伙……



心情看起来虽好,但也好像有点心浮气躁。



该怎么说,她好像显得坐立难安。不只目光飘移不定,还不停地修正正座的姿势。



「银兵卫。」



「嗯?怎、怎么了?」



「你等一下有其他事情吗?」



「其他事情?没有,今天就只有预定和你见面而已。」



「是不是等一下要去打工之类的?」



「我现在被禁止自己赚钱。这是猿渡家的规矩。秋人你不也知道吗?」



「啊……还是说你想去上厕所?」



「才没有。你真没礼貌耶。」



朋友嘟起了嘴。



「你到底是怎么搞的?一直问一些怪问题。」



「呃,没事啦。只是觉得你看起来怪怪的。怎么说呢……好像显得很紧张似的。」



这位朋友神经大条的程度,我可以替她作保证。实际上,我也已经见识过许多次了。



就算她是独自站在座无虚席的卡内基音乐厅舞台上,也能如聊天般轻松发表演说。常挂脸上的冷笑几乎可说是她的注册商标,经常泰然自若地嘲笑我。



「所以说,我才觉得奇怪。想说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。」



「…………」



这对我来说,是个再理所当然也不过的疑问。



但银兵卫却瞪大着双眼,眨了几下眼睛后,大大地叹了一口气。



「你真的完全不明白吗?秋人。」



「咦?是啊,我不知道耶。嗯?这样很怪吗?难道一般人也看得出来吗?」



「唉唉……」



银兵卫无力地摇摇头。



「拜托你用常识来想啊……今天可是女性招待男性来到自己房间,而且还只有两人独处啊……不,我也知道自己不被你当作女性看待……虽然是知道的,但多少还是会有期待呀……」



「嗯?什么?我听不清楚耶。」



「罗嗦,笨蛋。听不到就算了。」



银兵卫『哼』地一声,把头转向一旁。



「亏我一个人紧张得像个傻子一样。我才不要为了秋人继续紧张下去。」



「咦?到底怎么了啦,为什么突然生气了?」



「罗嗦,闭嘴,什么也没有。人家常说对牛弹琴,我看你这人连琴声都不值得听。你干脆去听那些新宗教的宣传口号算了。听到死为止。」



银兵卫开始用莫名其妙的话语数落我。



嗯——



她有时候就是会这样啊。



先是用我听不到的声音自言自语,然后就突然开始生气。



不过也罢。



光是考量到她长年以来的恩情,这种小事不算什么。



再说,我今天可是准备了绝招。



「啊——差点忘了。」



我故意夸张地以拳击掌。



「银兵卫,我带了见面礼来给你。」



「见面礼?」



「嗯,就是这个。」



说着,我从书包里拿出一盒东西,并且放在桌上。



「!」



银兵卫一看见附了提把的小盒子,眼睛闪烁了一下。



不过她又很快以白眼瞪着我。



「秋人,你这家伙还真下流。」



「啊哈哈,别这么说嘛。」



盒子里装的是蛋糕。是爱吃甜食的挚友最爱的食物。



「其实我之前早就想拿这个到你家去一趟了。是真的。」



「哼,谁知道是不是真的……啊!?」



嗤之以鼻的银兵卫,一打开盒子眼睛就再次发光。



「哇,这不是蒙布朗吗!你还记得我最喜欢这个啊?」



「还好啦。」



虽然很少有机会请她吃东西,但至少她的喜好我还记得。再怎么说也认识这么久了。



「你喜欢吗?」



「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蒙布朗?」



「那就好。你慢慢享用吧。」



「哼……虽然明知道这是露骨的贿赂行为,但既然收了这么好的礼物,我也不能再生气下去了。」



「感谢你的谅解。」



尽管挚友的眼神中还稍稍带刺……看来我得趁现在改变话题。



「话说回来,银兵卫。」



「怎么了?」



「刚才也有稍微提到,你最近经济状况还好吗?搬来这里住没问题吗?」



「唉,手头是很紧。」



银兵卫盖上蛋糕盒,耸了耸肩。



「这栋公寓的租金和之前住的地方差不多。所幸红包和押金都不需要,就只有搬来这里的搬家费用而已。如你所见,我只有最基本的家具而已,搬家花不了多少钱。不过……」



「嗯,多少还是会花到钱吧。我也才刚搬过来,很明白这一点。」



「嗯。尤其是转学最花钱。光是买制服及教科书就花了我一大部分的财产。对于一贫如洗的我来说,还真是不小的负担啊。」



如同刚才稍微提及的。



银兵卫的老家是代代相传的商人世家,在财经界拥有强大影响力的猿渡家。



猿渡家的教育方针十分独特,他们的子女都在『亲身体验金钱的价值』这样的名目下,被迫以微薄的生活费度过年轻时代的生活。



此项家规十分严格,不仅用完规定的金额后绝对不会再得到任何援助,甚至被禁止工作赚钱。如此一来,无论如何都得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过生活。



听说这是为了让他们『学习如何在限制下运用金钱』,但谁知道有多少效果。



虽然不太懂原因,但猿渡家一向保持着这个传统,因此银兵卫也乖乖地遵守着。



「哎,总之就是这么回事。」



银兵卫的冷笑又复活了。



「我的经济状况和之前一样惨。至少目前还能鰯口度日。如果想维持健康的生活,吃饭钱也省不了多少。」



「就是啊——」



「那么你家又如何呢,秋人?」



「我们也差不多啦,生活费还是很紧。毕竟收入称不上稳定,今天过来也只能准备蒙布朗而已。虽然说我本来想买一整盒过来。」



「工作顺利吗?」



「啊……」



被问到这件事的我,有点难以回答。



「哎……算不上顺利吧,真是遗憾。我也不确定能不能让客户满意。」



「能继续下去吗?」



「还好。至少还不到被炒鱿鱼的地步,应该还能做一阵子。老实说收入不太多……嗯,至少暂时不会增加吧。而且考量到未来的事情,还必须存点钱才行。扣掉那些的话,手头上不会剩多少。」



「嗯。」



银兵卫环起手臂,稍作停顿后:



「虽然不值一提,但你的工作是我找来的。所幸在商界上我多少还有点人脉。」



「真亏有你帮忙啊。」



「话虽如此,我只是将『能介绍工作的人』引荐给你认识而已。实际上你在做些什么工作,我并不清楚。而且你似乎也不打算告诉我。」



「哈哈……关于这件事,如果你能当作我有保密义务并且加以谅解,我会很感激的。」



「无所谓,我家也是做买卖的,这部分我并不打算追问。我介绍给你的工作,究竟顺不顺利——我只对这件事情有兴趣而已。」



嗯。



该怎么说呢,不愧是猿渡家的一员,银兵卫一旦谈及信用就很严苛。



『如果让我蒙羞的话,我可不会轻饶你喔?』



气氛严肃到像是要冒出这么一句话。



不过呢……



尽管口头上这么说,这位挚友还是对我很好。虽然说,也因此我在她面前总是抬不起头来。



「没问题,你尽管放心吧,银。这些我都了解。虽然我称不上什么优等生……但也敢扪心自问没有让客户失望。绝对不会让你收到任何抱怨的。就算真的有,我也一定会负起责任。」



「……哎,你明白就好。不过我本身也并非不信任秋人,只是在立场上必须提醒你而已。」



「嗯,我知道。」



老实说,工作进度很糟。



几乎可以说已经没时间像这样和朋友闲聊了……不过毕竟事情和妹妹有关。而且对客户的耽误也还不算太严重。



「是说,银,你还过得去吗?」



「你指的是什么?」



「当然是生活啊。你现在很辛苦吧?」



「还算过得去,无须替我操心。」



「怎么能不操心?再怎么说你之所以会搬过来,也是因为担心我吧。说起来,我正是害银兵卫陷入经济困难的罪魁祸首。」



「没有这么严重。不必在意,我说真的。」



「不行啦。我已经欠银兵卫这么多人情了。而且完全没有机会还。」



「那是我单方面的行为。秋人不须放在心上……甚至可说是带着邪念吧。」



「咦?你说什么?」



「没事。为什么你老是要管我自言自语?」



「有什么办法,就是听见一点点啊。」



「总而言之——」



银兵卫硬是打断了话题。



「没有什么值得你操心的事情。或者该说,我可不希望落到让你操心的地步。再怎么说我都自认比你更有生活能力,实际上也独立生活了这么久。」



「呃,嗯,话是没错啦。」



「没问题。真的需要秋人帮忙的时候,我一定不会客气的——或者该说,马上就会发生了。」



「是吗?嗯,那就好。」



「到时候可由不得你拒绝喔?不只是对我有所亏欠,更重要的是你把我当作『挚友』对吧?我会好好期待你的诚意。」



「喔,嗯,当然……是说,你提到『挚友』两个字的时候,语气干嘛特别强烈啊?」



「我才没有。拜托你不要含血喷人。」



「是吗?听起来明明就有啊。」



「真罗嗦耶。我都已经说没有了,不就到此为止了吗?不提这些了,一块儿来吃蛋糕吧。」



「可以吗?那些全部都是买给你吃的说。」



「我的确很喜欢蛋糕,不过那也是在有人一起分享的前提下。难道你打算害我享受蛋糕的时间变得枯燥乏味吗?别罗嗦了,就陪我吧。」



*



于是——



我就和银兵卫一起悠闲地吃着蛋糕,并且开始谈天说地。



不只是稍稍还了一点人情,未来似乎还有机会继续还。



应该算是不错的一天吧,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