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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 愿那该死的光荣归于先锋战队【Fucking glory to Spearhead squad(1 / 2)



那天的战斗也出现了许多「黑羊」,因此在战斗结束后,蕾娜强忍着反胃的感觉,不敢大口呼吸。



依旧保持同步连接的另一端,突然响起可蕾娜的声音。在战斗结束后,本来以为处理终端们都纷纷切断同步了,但她似乎是特地留下来的。



『真的那么难受的话,明明可以放弃啊。』



语气十分随意。蕾娜也明白对方并不是出自于担心才这么说。



『就算你不在,我们也不会伤脑筋,没有管制也不会出什么问题。明明就是个摆设,在战斗中还得分担你的难受,会让我们分心,有够碍事。』



因为她说得完全正确,所以蕾娜也没办法生气。虽然对方这样看待自己,却愿意特地找自己说话,还是让她很开心。



随后,她突然想到一件事,开口问道:



「那你和其他人都不觉得难受吗……?」



可蕾娜他们就算难受也不能切断同步。因为无论敌方藏在哪里、数量有多少,辛那份都能正确锁定位置,也不会遭受欺瞒的索敌能力,在实战上是最为贵重的恩赐。



可蕾娜似乎耸了耸肩答道:



『没什么。反正已经习惯了,而且就算辛不在,我们这些处理终端也早就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临死前的惨叫。』



相对于淡漠的语调,可蕾娜的感情却很明显起了波动。那不是恐惧,而是更加深邃沉重的愤怒、遗憾与悔恨。



『连同机体一起被炸碎,才是最好的死法。像是手脚被轰飞、脸被削了大半、全身烧得体无完肤、肚破肠流、痛到忍不住大哭等等,同伴在煎熬中死去的惨状,我早就不知看过多少次了。相较之下,那些早就死透的家伙所发出的声音,根本不算什么。』



然而,她说起话来却像在强忍着痛苦,像在强忍着泪水一般。



蕾娜感觉得出来,那位身处于遥远战场上的少女,现在正紧紧抿着双唇。仿佛还能听见她咬紧牙关的声音。



『第一战区【这里】也是一样……不管是谁死了,对我们来说也早就见怪不怪。』



「……嗯。」



当初共有二十四人的战队员,到了昨天又失去了一人,现在已经减少到剩十三人而已。



那台再也没有机会修好的收音机,被莱登放进自动工厂的回收炉里了。



等到队员们照老样子来到房间里集合后,蕾娜也在同样的时间照老样子连上了同步。听见她说了声晚安后,莱登就回应道:



「收讯良好,少校……只剩下我们这些臭男人,真是抱歉啊。」



蕾娜似乎愣了一下。



这也难怪,毕竟每天晚上总是第一个回应她的人,不是莱登而是辛。



『……请问,诺赞上尉怎么了吗?』



只见赛欧抱着素描簿,哼了一声后说:



「米利杰少校,你真的很麻烦耶。你明明知道我们的阶级只是摆着好看的吧?」



战队长的阶级是上尉,然后从副队长、小队长往下层层降阶,于是小队员的阶级就降到了准尉。由于这只是为了让战队内的指挥系统更加明确,才会如此统一规定,因此并未给予他们相应的权限、待遇和给付。而这支队伍的处理终端全都是在之前的战队中担任队长或副队长的「代号者」,所以大半成员反而都是从原本的上尉或中尉「降格」成少尉或准尉。



但蕾娜的回答却相当果决。



总觉得她最近越来越大胆了啊,莱登玩味地想着。



『修迦中尉还有利迦中尉也称我为少校吧。我只是用同样的方式来称呼,有什么不对吗?』



「……的确是呢。」



听到她如此干脆,赛欧也露出苦笑。



虽然她曾告诉大家,叫她蕾娜就好,但是还是没有人改口。蕾娜自己也知道彼此之间有一层隔阂,所以她也用公事公办的语气称呼大家。



虽然时常交谈,却不是能够直呼姓名的关系。只是表面上相处和谐,但迫害者和受害者始终不可能站在一起,这是双方默认的事实。



『……那么,诺赞上尉呢?该不会是在今天的战斗中发生了什么——』



「喔喔,不是。」



莱登忽然望向连接隔壁房间的那面墙。



在此集合的人,除了可蕾娜和安琪之外,都是每晚会出现的成员,而大家也都各自做着喜欢的事,只不过,这里不是辛的房间,而是莱登的房间。



隔着一面薄薄墙壁的辛的房间,安静到没有发出半点声响。



「他只是在睡觉而已。因为太累了。」



在吃晚饭的时候,辛就已经在恍神了。当莱登完成值日的收拾工作,偷看了一下状况时,就发现辛已经倒在床上。莱登把一脸不满还喵喵叫个不停的小猫拎在手上,顺便帮辛盖上被子,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,所以他应该会一路睡到早上吧。



在认识他的这三年里,偶尔会发生这种状况。虽然当事人总是说自己早就习惯了,但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得接受「军团」从远方传来的疲劳轰炸,负担还是不容小觑吧。



因为在调到最低的同步率下,透过同步接收到的声音,和当事人实际听见的声音并不一样,所以莱登他们完全不知道辛究竟活在怎样的世界之中。不过,辛曾经有一次把同步率调高到极限,而与他同步的那位管制官随后就自杀了。那家伙是个喜欢用很乱来的命令和错误的情报,害处理终端白白送死的人渣。他也真的把队上毫无经验的菜鸟给害死了,就连辛也忍不住抱怨那家伙又吵又碍事。于是在下一次的战斗中,辛切断了与所有队员的同步,只和那家伙单独进行连接,结果那家伙就再也没有与他们进行同步了。后来听宪兵说,那家伙已经自杀了。



辛不但生活在充斥着那种声音的世界里,而且最近的先锋战队又是状况连连。



『……连上尉都这样了,各位的负担的确都变重了呢……再这样继续下去,也只会不断造成伤亡……』



「……是啊。」



对于蕾娜的感概,莱登简短地表示同意。不只是辛,战队所有成员的疲劳程度在这阵子的战斗中,都达到了十分严重的程度。



从成立之初开始计算,先锋战队已经阵亡了多达十一名队员,接近编制人数的一半。按照正常军队的标准,损害程度足以认定为全灭,早该进行再度编成了。由于「军团」来袭的次数和兵力都没有改变,也让每个人的负担都增加。敌军数量超过可应对的范围,疲劳导致判断失误,人手不足带来的影响,进一步又造成更多伤亡,这就是当下面临的处境。



然而就连在最初两个月内战死的九条等三名缺额都还没得到补充。蕾娜似乎不甘心地紧咬着下唇,语气也跟着强硬起来。



『关于人员补充,我会尽量想办法,让人员优先送来这里。』



看见悠人往这里瞥了一眼,莱登从鼻子呼了口气说:



「喔……说的也是啊。」



『这个部队是最重要据点的防卫战力,有权优先接受补充。在许可下来之前,我也会向其他部队申请支援……所以,请大家再稍微忍耐一下。』



「……嗯。」



莱登暧昧地点点头。在余光中看见了悠人和赛欧对着自己耸耸肩。



「……呐,安琪。我问你喔。」



待在淋浴间里的,只有可蕾娜和安琪两个人。



安琪正在仔细地清洗那头银色长发,而可蕾娜淋着不算热的热水,向她这样开口。



「怎么了?」



「我只是觉得,是不是该和那个女人讲清楚了?」



安琪不知为何却用似乎很开心的眼神望着她。



「你在担心少校?」



「才……!」



可蕾娜连忙摇头。怎么会突然说出这么奇怪的话啊!



「才没有呢!为什么我要担心那个女人啊!……我只是觉得,因为那家伙并不害怕辛,所以稍微关照她一下也没差吧,只是这样而已。」



她嘟着嘴巴,又继续碎碎念下去。



——虽然讨人厌,虽然嘴上老挂着那些让人想吐的梦话,但她没有把我们最重视的同伴当成怪物看待,光是这一点,我觉得就算认可她也是可以啦。



「不管是辛、莱登还是大家都隐瞒不说呢……只要把真相说出来,那个女人就再也不会跟我们联络了吧,这样对我们双方都比较好不是吗?」



「也是呢……我记得以前凯耶也曾经讲过类似的话……」



——因为你并不是个坏人。还是别和我们扯上关系比较好。



「可是我觉得呀,就是因为这样,辛和莱登才不愿意向她坦白吧。他们大概是觉得,讲出来一样也会对她造成伤害。」



「……」



凯耶已经不在了。



每次淋浴时总是很在意自己娇小又毫无起伏的身体,经常被其他女性队员取笑。而那个如猫一般优雅的少女,以及聊起不能被男生听到的话题时,总是起哄得很厉害的其他人也是,统统都不在了。



现在只剩下两个人。原本总共有六名的女性队员,除了可蕾娜和安琪之外,全都阵亡了。



这时,可蕾娜忽然察觉有异,抬头望向安琪。



「呐,安琪。」



「怎么了?」



「……没关系吗?」



正在清洗头发的手停住了,安琪却只是耸耸肩。



分明认识了一年以上,但却是可蕾娜第一次与安琪一起使用淋浴间。过去不管是在谁面前,就连在同为女性的队员面前,安琪也从未脱下衣服,让肌肤暴露在外。



「嗯。因为现在已经无所谓了。都只剩我们两个人了,好像也没什么好藏的呢。」



白皙裸身从水幕底下展露在可蕾娜面前。虽然两人身上都同样有着新旧不一的伤疤,可是安琪的背上却多了好几处不见褪色,也不像是战斗造成的伤痕。



从长发的缝隙中,露出了像是文字的伤疤。可蕾娜连忙移开目光,但是「妓女的女儿」这几个字样,仍停留在她的脑海中。安琪有着浓厚的白系种血统,然而,双亲之中有一支远祖是天青种的血脉。



「……戴亚他啊,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,就猛夸我头发很漂亮。他明知道我留长发只是为了遮掩,但还是开口问我,是因为头发很漂亮才留长的吗?」



安琪试图让声音保持平静,但才说到一半,还是渐渐变得沙哑。她勉强勾起微笑的淡色双唇,像是别种生物般地颤抖起来。



「就连这样的戴亚也不在了。那我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呢……」



说着说着,可蕾娜以为安琪哭了,但是她并没有哭。当安琪拨开湿透的刘海望向可蕾娜时,那张柔和的脸蛋又露出了如往常般的和煦笑容。



「可蕾娜才是呢,不说出口也没关系吗?」



安琪并未讲明是要对谁说,又是要说什么,但两人都心知肚明。



可蕾娜悄悄垂下眼帘。



「……嗯。因为我觉得,我大概没有资格这么做吧。」



刚被分派到他的部队时,可蕾娜其实很害怕。



因为一直以来听过不少传闻。关于那个掌控东部战线最前线的红眼无头「死神」的传闻。



由于「代号者」都是踩着同伴的尸体,吸着战友的鲜血才得以存活的人,所以他们的别称多少带有恶名昭彰的意思。然而,就辛的代号可说是最为独树一格的存在。



送葬者。比任何人更接近死亡,却唯独自己得以幸免,一次又一次为其他人送葬,是战场上最为可靠,也是最为人忌惮,与「死神」同义的称号。



听说他先前待过的战队,除了跟随他的「狼人」以外全数阵亡了。不知道是他真的像那个别名一样能够招来死亡,还是说,其实他是拿战友挡枪才能活到现在的。



可蕾娜后来才知道,辛自从第一次被分发到部队开始,就始终不曾调离激战区。



在不知第几次的作战之后。



一位同袍从腹部以下全被自走型地雷炸掉了。



眼看着他迟迟未死而痛苦挣扎,但是却没有任何人敢上前做点什么。



只有辛一个人,静静走到他身旁蹲下。同时伸手制止了也想上前的莱登。



呆立在原地的可蕾娜,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拔出随身的手枪。那是大家都会随身携带,用来自卫,也是在事有万一的时候用来自尽的武器。



那时候她才明白手枪还有另一个用途。



『虽然我知道很困难,但请你试着回想一下美好的回忆吧。』



于是走到生命尽头的那位同袍露出微笑。『喂……』他努力地挤出声音。



『说好喽……你也会……带着我一起上路吧……?』



『嗯。』



辛任由对方满是鲜血与内脏碎片的手,触碰着自己的脸颊,连眉头也不皱一下。可蕾娜觉得,那是世界上最为美丽而神圣的光景。



他是我们的死神。偶尔会听到莱登,以及共事了一段时间的战友这么说。此时可蕾娜终于明白原因了。



因为他会带着大家一起上路。带着死去战友的名字,带着他们的心,绝不会舍弃任何一人,直到抵达最后的终点。



每天在战场上打滚的处理终端,对于未来茫然无知,死后也不会有坟墓,存在遭到遗忘乃是他们的宿命。而辛的行为,就是最为难能可贵的一种救赎。



可蕾娜打从心底焦躁起来。



一想到哪天死了,还有人会带着自己上路就很开心,就再也不会害怕了。她也是从那时开始,把原本就颇为擅长的枪枝技术磨练得更为精湛。因为她已经下定决心,要是下次又非得做这种事的时候,她会亲自动手。就算自己早晚会死,至少为他分担一些也好,想要与他一同奋战。



可是。



可蕾娜关上莲蓬头,仰起头来。她知道,那个人并不会是自己。只要还待在战场上,自己就绝对不可能踏出那一步。



他们心目中的死神,将会把共同奋战的战友,将那些人的心,一同带往最后的终点。



可是,他的心又能寄托在谁身上呢……?







「喂,八六。这个也是。」



生产机械和自动工厂都无法生产的物品,就要从墙壁对面空运过来,因此每个月都固定会前去领取一次空运补给。



正在对照清单和货柜有无误差的辛,听见运输队员目中无人的声音,抬起头来。



对方还带着两名手持突击步枪的士兵,似乎想作为威吓之用。这位穿上军服仍然显得有些寒酸的军官用下巴比了比旁边。辛没有把对方的威胁放在心上,因为后面的士兵连步枪的保险也没开,子弹也没上膛。三个人站的位置都太靠近了,只要辛有那个念头,随时都能抢在开枪前制服所有人。虽然他也没这么无聊就是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