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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.此乃彼方的气息(1 / 2)



漫长的岁月本身就有令人腐朽的力量,缇娜夏对此心知肚明。



就算拥有多么强大的意志打算完成一件事,一旦随著时间经过,那也终将沦为单调的作业。



甚至连痛楚都会遗忘。那是人为了活下去而不可或缺的要素。



但是……自己又是如何呢?只仰赖著强大意志而活过漫长岁月的自己。



如今依旧留有那份念想吗?会不会已经变质了呢?



万一,只是误以为自己还留有思念的话。



那已经成为单调的作业的话。



到时自己应该要死去。就如同从前应该要死去的那天一样。







与库斯克尔来的使者碰面的当天晚上,缇娜夏发了高烧。



负责照顾她的露克芮札说,似乎是精神上的疲劳所致。



露克芮札边抱怨边治疗美蕾蒂娜,并一整晚陪在缇娜夏身旁。



两名魔女在那天夜里究竟交谈了什么,奥斯卡无从得知。



只是露克芮札回去后,隔天下午才起床的缇娜夏,看起来已完全变回以往的她了。



「所以已经不知道那个恶心的使者去哪了吗?」



「他早就退掉旅社,现在恐怕已离开城都……」



奥斯卡坐在办公桌前,跷起脚听著拉札尔的报告,随后皱起眉头。不久前,亚尔斯与美蕾蒂娜来到执勤室,为了昨天的事向缇娜夏赔罪。一想到没有那段记忆的美蕾蒂娜一脸憔悴的模样,就教人更加愤怒。



「他有九成的嫌疑,只是苦无证据。看来应该派人去调查库斯克尔比较好吧。」



「由我派使魔去吧。比起派人过去,使魔更容易避开魔法。」



缇娜夏一边泡茶一边苦笑道。拉札尔有些担忧地望著她,收下茶杯的奥斯卡则抬头看向魔女。



「你再稍微休息一阵子也没关系啊。」



「没事、没事,我可是很健壮的。」



「没什么说服力啊。」



茶杯冒出的热气薰著他的脸。奥斯卡啜饮一口后,芬芳的香味随即渗进五脏六腑。



缇娜夏站在旁边,目不转睛地注视著他。感觉到那股欲言又止的视线,奥斯卡抬头询问:



「怎么了?」



「没什么,只是等你工作结束后,可以陪我大概两个小时吗?」



她还是第一次像这样以私人名义邀约,今天究竟吹的是什么风?奥斯卡虽然心里疑惑,却没有说出口。



「是没问题,不过你要做什么?」



「迁怒。」



「…………」



「请你带著阿卡西亚。」



「……知道了。」



魔女笑容满面地转过身后,奥斯卡以不让她察觉的音量轻轻叹了口气。



在缇娜夏自己房间的一隅,画著一座不知何时准备好的小型转移阵。



奥斯卡依她所言进行转移之后,发现眼前是似曾相识的宽敞圆形空间。周围的墙壁隐约呈现苍色且没有接缝;抬头仰望便会发现上面为开放式空间,尽头太远而看不太清楚。



「这里是塔的一楼吗?」



「答对了。」



缇娜夏轻轻挥手,转移阵便消失不见了。他向魔女提出单纯的疑问。



「为什么要来这?」



「如果是在这里,打中墙壁的魔法就会被吸收。而且这里布满我的结界,能将守护结界几乎无效化。再者,就是我不太想引人注目吧。」



身穿黑色魔法服的缇娜夏如此说道,然后走到离奥斯卡稍微有段距离的位置,同时挥手示意他也拉开距离。奥斯卡遵照吩咐往后退。



「从今天开始的一个月,麻烦你一天拨两个小时在这里陪我。我会注意别让你死掉,请好好加油。」



她缓缓用右手抓住虚空,手上随即出现一把剑。



不到一瞬间,原本惊愕得哑然失声的奥斯卡便认清事态,脸上浮现紧张的笑容。



缇娜夏接著伸出左手,白皙手中燃烧起苍色火焰。



「那么,我要上了。」



魔女如此说道,然后轻轻蹬向地面。



这场『迁怒』非常壮烈。



进行模拟对决时,奥斯卡曾问过她有没有放水。尽管她嘴上说「还好」,但那终究只限于她配合奥斯卡战斗的情况。奥斯卡总算亲身体会到,要与拉开距离发动攻击的她战斗,究竟有多么棘手。



「算了,毕竟是第一天,大概就是这种程度吧。」



两人移动到塔的最上层后,缇娜夏帮筋疲力尽地瘫坐在椅子上的奥斯卡治疗完伤势,道出了这番感想。奥斯卡接下立特拉装来的冷水,含了一口后,疲累感稍稍缓和了一些。奥斯卡抬头望著把布拧乾、帮他擦脸的魔女。



「可以问你理由吗?」



「这个嘛……因为有许多考量,没办法一言以蔽之。不过简单来说呢,就是希望选项愈多愈好吧。」



「选项?」



「因为我不想今后出事的时候,你却后悔地心想『要是自己更有能力』、『明明还有其他方法才对』。我希望你能从更多的选项当中,尽可能选出自己所期望的道路。这就是理由。」



她这样说完后,就像她平常被对待那般轻抚奥斯卡的头。



缓缓触碰自己的手,犹如母亲般温柔。



或许,过往的她便是因为没有选项,而留下痛苦的回忆。奥斯卡隐约这么觉得,并不由自主地认为这个想像是正确的。



从那之后,奥斯卡每天都会接受魔女的训练。



虽然训练时间仅有两个小时,但他仍旧承受了不少魔法攻击。为了治愈疲劳,他如今睡觉时甚至不再做梦了。毕竟即便伤势确实治好,身体上的疲劳就连魔女也无能为力。



奥斯卡从理解诅咒为何后,还是少年的他便一心一意地想要获得力量。这或许是他自此以来,第一次进行如此严苛的训练。魔女彻底教会他该如何只身应对魔法师,包括拥有强大力量的魔法师所采取的远距离攻击,以及能进行一定程度近身战的魔法师所采取的中距离攻击。有时对手只有她一人,有时她的使魔会作为前锋加入战局,攻击手段十分多变。



「真要说的话,你其实看得见魔力才对。」



见奥斯卡被不可视的藤蔓缠住脚边而露出破绽,她停止攻击后指出这点失误。



「你在模拟对决时不是也看得见吗?要是被精神状态所左右可不行喔。」



「就算你那么说……与其说看得见,应该只是感受得到。」



奥斯卡如今感觉到脚边被某种东西缠住,却完全看不见那是什么。他低头看著维持想往前踏出一步的姿势却动弹不得的自己。



「其实你也具备成为魔法师的资质……不过你不适合这条路,应该没办法吧。」



「所以到底行不行啊?」



纬娜夏耸了耸肩,解开束缚。



「差不多两个小时了呢,今天就到此结束吧。你最好稍微摄取一下糖分和补充睡眠喔。」



经缇娜夏这么一说,奥斯卡便感到身体的疲劳一口气涌上,睡魔冷不防地袭向全身。



「啊,等等,别睡在这里啦!」



魔女慌张的声音传来,但奥斯卡无法开口回应她,就这样闭上了眼睛。



──清醒后,奥斯卡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昏暗的房内。



这里并不是他的房间。他身上的伤已完全愈合,血也擦拭乾净,还被换上了新的上衣。



他爬起身子望向窗外,只见月光正照耀著荒野。没有其他房间位在如此高的地方,这里正是位于高塔最上层的魔女寝室。



他转头望去,注意到通往隔壁房间的门,自门缝中流泄出亮光。他打开那扇门,便看到魔女站在明亮房间的中央,正背对著自己。和方才的打扮不同,她如今盘起一头长发,身上穿著左脚开高衩的魔法服。



她将手举在水盆上方,对著浮现在上面的纹样进行咏唱。她看起来聚精会神,甚至没注意到奥斯卡走进房间。



奥斯卡站在她的身后,抚摸她裸露在外的美腿,吻上那纤细的肩膀。



魔女这才察觉到他的存在,抬头望向背后笑道:「你醒啦?」由于她实在太过冷静,奥斯卡松手后皱起眉头。



「你啊,也太没防备了吧。」



「因为我很集中精神……不过要是有入侵者,我还是会发现的。」



「我不是这个意思。既然被人摸来摸去,应该要更生气才对啊。」



「这是对我上下其手的当事人该说的话吗……你别摸不就得了……」



缇娜夏在嘴里不断发著牢骚,然后开始反驳。



「要是我觉得会痒或是受到干扰,我自然会抱怨的。反正我已经习惯你这么做了。如果在意,就请你自爱点。」



魔女如此说道,便丢下沉默不语的奥斯卡径自走出房间。五分钟后,她拿著经过加热并掺有砂糖的甜水果酒回到房内。



「我已经替你向城里传达了。」



「喔,谢了。」



奥斯卡接下杯子后啜了一口。



很甜,甜到甚至让人感到一阵晕眩。奥斯卡喝了一口后不禁抬头。



「喝下去。」



然而,魔女彷佛看穿了他的心思,向他拋出简短的话语。他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将杯子送到嘴边。



奥斯卡设法喝下一半这过于甘甜的暴力饮品后,放下手中的杯子。他在魔女开始唠叨之前,先提起其他的话题。



「说起来,魔力与魔法到底是什么?」



「还真是相当基本的问题呢……」



「因为我不知道嘛。」



缇娜夏在置于窗边的箱子上坐下。月光照耀著她,在地板上形成淡淡的影子。



「所谓的魔法,就是依据个体意志,运用魔力对现象进行干涉。」



「……完全听不懂啊。」



「请把话听完啦……」



魔女以傻眼的表情弹了一下指头,房间的亮光随即消失,与外头相同的黑暗支配了室内。



「比方说,我现在希望这个房间亮一点──此时我就会点亮照明。不论是以魔法现出照明,还是在油灯上点火,以结果来说都是相同的。变亮。」



她再次弹了一下指头,房间的照明随即在一瞬间恢复。



「这就是依据个体意志干涉现象。换句话说,就是人类在正常生活时会做的行为。而魔法不是运用肉体或是言语达到目的,而是以魔力执行这个动作。」



「喔喔,原来是这样啊。」



「讲得更深入一点,举凡物体从上往下掉、触碰物体后只要使力就能让它移动之类的,这种以肉体进行干涉时使用的法则有相当多;而魔法在这个世上也存在著这样的法则。只不过,这些法则与以肉眼所见的世界,在空间上来说虽然相同,但以位阶来说处于有些偏离之处,所以平常不会自然产生作用,只是存在罢了。到这里为止听得懂吗?」



「嗯。」



奥斯卡一边点头,同时为了消除嘴里甜腻的味道,从水壶倒水后开始喝了起来。



「魔法师会以魔力吸引那套法则,藉此干涉现象。不过,透过肉体进行干涉时,要是从正面去推沉重的石头自然推不动,但使用杠杆或是轮子的话就很轻松对吧。像这类的原理,以魔法来说就是所谓的构成。在使用相同魔力的情形下,只要编织构成再以魔力加以运作,就能发挥出比不使用构成更加强大的威力。虽说愈复杂的构成便愈难编织,但相对地就有办法发挥出更为惊人的效果。」



魔女说完这番话后又弹了一下指头,她的眼前随即出现以红线复杂交错在一起的纹样。这恐怕就是所谓的构成吧。缇娜夏手一挥,纹样便消失无踪。然后她继续说道:



「用于魔法的法则,目前只查明了其中几项,恐怕还有尚未发现的类型。另外,就算是已知的法则,也会根据运用的构成不同,而成为截然不同的法术……明白了吗?」



「大致上可以。」



虽然可以理解,但很像是在上魔法师的课。奥斯卡继续询问:



「有无魔力是根据什么来决定?」



「虽然不清楚是基于肉体还是灵魂,不过可以确定完全是先天的。血缘或多或少会造成影响,但并不是绝对。拥有魔力的人是与生俱来就有,没有的人就算透过训练也不可能因此得到魔力。」



「我呢?」



「……有。」



「我都不知道。」



法尔萨斯王族的直系血亲中没有出现过魔法师。尽管血缘并非绝对,但这依旧令人意外。还是说,以前的王族中有人拥有这种资质,却在毫无所觉的状况下结束了一生呢?



缇娜夏露出苦笑,指著他身上的剑。



「不过,只要你拿著阿卡西亚,就无法使用魔法喔。因为这样没办法集中体内的魔力。我为了让守护结界与阿卡西亚共存,可是编织了相当复杂的构成呢。」



因为很大费周章所以不想解开结界──奥斯卡总算实际感受到魔女之前说过的这句话的含意。仔细想想,能斩断魔法的剑,以及保护剑的持有者挡下所有攻击的魔法,这两者一般而言确实不可能共存。真不知道她究竟投入了多少技术,才实现这个创举。奥斯卡重新体会到这有多么难能可贵。



「只不过,既然你拥有魔力,就应该看得见魔力才对。或许是因为你认为自己没办法看见,所以才看不见的喔?请从明天开始试著意识到这点。」



「……知道了。」